多地清洁供暖告急 东北缘何“躲过一劫”？
山西、河南、河北、陕西……据媒体报道，多地在煤改气、煤改电后无法正常供暖，同时又因燃煤散烧和小锅炉供暖被禁止，民众陷入寒冬困境。东北三省没有发声。
山西、河南、河北、陕西……据媒体报道，多地在煤改气、煤改电后无法正常供暖，同时又因燃煤散烧和小锅炉供暖被禁止，民众陷入寒冬困境。东北三省没有发声。
事实上，辽宁、吉林、黑龙江之前也开展过清洁供暖的相关改造工作：2016年辽宁省拆除了5951台10吨以下燃煤小锅炉、吉林更有多个风电清洁供暖示范项目……但是，这些工作的推进都遭遇了现实困难：改造成本高、采暖价格机制未疏导、供能企业负担重、采暖品质保障难等。
甚至，不考虑“清洁”，仅保障“供暖”，也是危机四伏。2017年采暖季前，因内蒙古煤矿停减产问题，黑龙江省一度缺煤。知情人士透露，黑龙江省省长陆昊曾因此坐镇热电厂，确保供电供暖。
而气温远低于其他省份，东北对清洁供暖改造更加谨慎。
近两年，辽宁在东北地区率先提出拆除城市建成区燃煤小锅炉，并开展并网、煤改电等工作。其工作推进所遭遇的现实问题，正是清洁供暖改造困境的缩影。
拆小锅炉
2015年11月，辽宁遭遇严重雾霾天气。据媒体报道，2015年11月8日，辽宁全省14个市中11个城市均为重度污染以上，其中沈阳、鞍山、本溪、营口、辽阳和铁岭6个城市AQI日均值达到500（微克／立方米）爆表级别。
2016年2月，辽宁省出台《关于加强大气污染治理工作的实施意见》，确定九条重点工作任务，其中高效一体化供热工程就包括全面排查燃煤锅炉，统筹制定拆除方案。
辽宁冬季漫长，全年平均气温在7~11℃之间，最低气温零下30℃。其采暖季从11月5日开始，至来年4月5日，而集中供热的热源主要有热电联产与锅炉房两种形式。根据2013年的数据，锅炉房供热面积为5.7亿平方米，远超热电厂（2.4亿平方米）和余热资源（4755万平方米）供热。
但是，作为供热主力的燃煤锅炉却非完美的选择。
《辽宁省城市供热发展“十三五”规划》指出，辽宁供热现状存在的问题之一正是分散供热锅炉房数量过多，环保设施须升级改造。
规划表示，分散的小锅炉房较多，导致热源富余量过大，形成“大马拉小车”的现象，这些小锅炉房设备陈旧，管理不善，热效率低，除尘设备老化，除尘效率低，部分锅炉没有脱硫装置，几乎全部锅炉房没有脱硝装置，对环境污染很严重，而且分时段供暖，供热质量很难保证。
在遭遇了冬季严重雾霾后，2016年，辽宁省拆除了5951台燃煤小锅炉，是此前三年拆除总量的四倍多。
但拆改之间，如何保证顺利过渡，是面临的第一个现实问题。
2016年，辽宁省抚顺市的拆除任务为建成区100台燃煤供热锅炉，因难以全部完成任务，被要求进行彻底排查。
当时，抚顺仅有4家热电联产企业，供热能力严重不足，新建热电机组投产晚，难以全面覆盖，全市大热源供热能力并未增加。如果拆除全部任务要求的小锅炉，供热需求难以得到保障。
并网
拆了小锅炉，替代供暖方式必须跟上。
小锅炉改造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小锅炉改造为电锅炉，另一种便是直接淘汰小锅炉，实现原有管道与热电厂供热管道的联网。辽宁省更亲睐后者。
2017年7月，《关于全省煤电企业向清洁取暖转型转产工作方案》出台，提出力争到2020年，实现煤电企业转型转产清洁供暖面积达到8000万平方米。
但拆炉并网，将面临资金问题。
抚顺市住建委在《关于抚顺市建成区2016年难以全部完成10吨以下燃煤供热锅炉拆除任务和2017年拆炉并网工作计划的报告》中指出，私有供热锅炉收归国有是拆炉并网存在的主要问题之一。
“由于我市财力资金紧张，加之燃煤锅炉房多为民营企业，仅凭本市财力资金和接受单位投入资金很难满足拆炉并网补偿及工程建设的需求，形成接网单位不愿接，并网单位不愿拆的局面，直接影响我市拆炉并网工作进程。本次排查69台10吨及以下燃煤供热锅炉中有20多台锅炉属于私有企业，若今年强制收回国有，一是财政资金很难列支保障收购；二是收回国有后或无人经营，若委托原单位继续经营，则很难保障供热质量和国有财产安全。”
对类似情况，辽宁省寄希望于煤电企业。辽宁省在相关方案中表示，将支持热电联产企业兼并、收购、重组供热范围内的热力企业，优先以煤电转型转产清洁取暖工程替代关停燃煤锅炉，重点推进21家燃煤电厂升级改造。根据这21家煤电企业转型转产意向，其所拓展的供热面积计划可达6885万平方米。
煤改电
另一种替代小锅炉的方式是电锅炉。
小锅炉改造成电锅炉不涉及终端用户管道、设备改造，建造成本主要集中在锅炉房。以一座两台3.5兆瓦装机的蓄热电锅炉为例，每兆瓦需投入100万元改造成本，总投资为700万元。
辽宁省出台《淘汰燃煤小锅炉改造考核奖惩办法》，各地也出台相关燃煤锅炉改造淘汰管理办法，对拆改实施资金支持。
不过，面对电供暖，无论发电方还是供热方，目前多持观望态度。
对发电企业而言，电供暖上网电价过低，另一头，供热企业则认为，电供暖目录电价过高。
根据了解，目前，火电企业对于火电灵活性改造比较谨慎。虽然东北电网在实行辅助服务补偿机制后，不乏电厂获得上亿规模的补偿收入，但后来者并不敢因此大规模投入。
一名发电企业市场营销人员在接受采访时坦言：“我们电厂不在东北，但所在省份也鼓励火电灵活性改造。我们向集团提交申请，集团让我们慎重考虑，原因在于灵活性改造的投资回报率难以得到保障。”
而电供暖项目的到户电价，即便以最便宜的居民电谷段算，也需0.2798元/千瓦时。
一名锅炉房经营者透露，在当地气候条件下，如果采用电锅炉，整个采暖季每平方米约用电110度，即每平方米采暖电费成本为31元。“这还不包含折旧、人工等成本。”
与高运行成本相对的是，辽宁省大部分城市的采暖费为每平方米26元。
记者注意到，抚顺、大连在内的辽宁7城市于2015年曾调整过一轮采暖费。因当时国内煤炭价格持续回落，辽宁多个城市召开采暖费调价听证会，调整方案多为每平方米降2元，由28元/平方米调整为26元/平方米（建筑面积）。
“这两年煤炭价格涨得多厉害，怎么不见采暖费回调呢？”业内人员抱怨，“说到底，担心采暖费上涨，用户不答应。”
与电锅炉相比，燃煤锅炉成本相对更低。知情人士透露：“现在煤价高，但燃煤锅炉还是能回本的。”这使得更多燃煤锅炉房对煤改电持谨慎态度。
2017年放慢
辽宁省燃煤小锅炉基数很大——根据2016年中央第三环境保护督察组向辽宁省反馈的督察情况，“截至督察时（2017年4月25日至5月25日），全省仍有每小时10蒸吨以下锅炉1.1万余台，冬季污染突出”。
2010年到2016年底，辽宁省共拆除建成区10吨以下燃煤小锅炉5656台，但2017年，计划拆除量仅为364台，数量悬殊。了解到，大部分小锅炉改造工作集中在城市，而在农村，散煤燃烧仍是主要供暖方式。
随着拆锅工作放慢，改造工作也慢下来。记者采访时，距离供暖季开始仅剩两周，但业内人士透露，相关部门并未就2017—2018供暖季煤改电供暖电量组织市场交易。
另外，在业内人士看来，比起煤改电，东北更用不起煤改气。“煤改气更贵。要知道，大连市区的小区还没覆盖管道燃气呢。”
资金不足，机制缺位，是供暖改造工作难以推动的重要背景。
《辽宁省供热“十三五”规划》详细介绍了各市供热情况和规划，但大部分城市的资金筹措计划上只有简单一句：“根据建设单位安排，资金来源为，建设投资的70%申请银行贷款，其余由地方财政及企业筹措解决”。
多份省、市一级报告，则更多建议国家出台保障供热企业保本运营的优惠电价，表示应积极争取国家优惠政策，如环保、节能减排、新兴产业方面的资金扶持，为居民供热使用的厂房及土地免征房产税、土地使用税等。
“清洁供暖要遵循市场规律，需要政府完善相关机制。”采访中，一名从事供能行业的人士表示，“碧海蓝天是好事，但不能天蓝了，我们企业黄了。”
采访中，不乏供热企业采访对象以北京为例，建议政府应加大激励政策：“北京农村，低谷电价每千瓦时0.3元，市、区两级财政再各补贴每千瓦时0.1元，最后算下来一度电一毛钱。”
近日《辽宁日报》报道，辽宁省在东北地区率先提出拆除城市建成区燃煤小锅炉，并连续两年积极向财政部、环保部争取中央资金支持，2016年至2017年共争取资金7.97亿元。公开资料显示，仅2013年，北京城六区燃煤锅炉改造工程建设投资约为13亿元。
空气污染
只是，“暖和”的东北必须面对的，是严重的空气污染。
据财新网2016年底报道，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柴发合研究员介绍，东北地区冬季发生的大范围极重污染天气过程，已经连续出现了4年。
除了燃煤取暖，秸秆燃烧及应对不力，也是污染来源与加剧的原因之一。
2017年10月18日至20日，哈尔滨等4市持续出现重度及以上污染天气，空气污染指数长时间“爆表”。环保部对黑龙江省农业委员会和哈尔滨、佳木斯、双鸭山、鹤岗4市政府主要负责同志进行约谈。
据央视报道，环保部卫星遥感数据显示，哈尔滨、佳木斯、双鸭山、鹤岗秸秆焚烧火点数较上年同期分别增长5.1倍、0.87倍、20倍、3.3倍。环保部现场督察时，发现大面积秸秆焚烧火点。黑龙江省农委虚报秸秆回收利用统计数据。此外部分地区重污染天气应对流于形式。哈尔滨市10月16日预测到重污染天气，未引起重视，迟缓启动一级红色预警。佳木斯市在预警启动后，未按要求启动应急措施。鹤岗、双鸭山两市应急限产企业名单仅有8家和21家企业，应急预案不严不实。
局部地区的空气污染，却可能由更多地区来承受。
2016年11月6日，环保部曾向媒体通报彼时重污染天气成因。环保部称，东北地区重污染天气从哈尔滨开始，沿哈大线一路向西南偏南方向传输，直至山东半岛、江苏和安徽北部，波及6个省30多个城市，跨越1600多公里，多个城市“爆表”，污染程度之重、影响范围之广为历年少有。
当时，重污染始于黑龙江省哈尔滨、绥化和大庆一带，而当地冬季燃煤采暖和生物质燃烧排放，正是导致区域性大范围重污染的“元凶”。
